甘木

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四个字“想要评论”。

在街上遇到报社的正确求救方式 · 9

  • 黑道paro

  • 卡龙 - 无辜路人刺菇(Alef)x黑帮大佬龙骨,平菇(Daleth)有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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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顺是痘子脸的上线,但也没上多少,算是个小头目。他当天正在家里午睡,一睁眼就到了一间小黑屋,被结结实实地绑在凳子上。他意识到出事了,试图和对面周旋,但是段位不太够,没半天就被说得满头大汗,又被武力威慑了一番,顿时全招了。


  他心如死灰地瘫软在椅子上,对于这突然的横祸是一头雾水,只能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推断是痘子脸那个狗日的跑到别人地盘上惹了事。求生欲驱使他不断地嘶声求情,开始还有人打骂他几下,后来干脆不管了,关上门任由他对着满是灰尘的空屋子发癫。


  杨顺就这么硬生生地坐了十几个小时。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让他萎靡不堪,本着对生的向往,连人带椅子地倒在门口。他的脸挤在地上,灰尘随着微弱的鼻息起起伏伏,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随后门锁咔哒一声,铁门重重地撞上他的膝盖。


  杨顺发出一声惨叫,外面的人像是没料到会有人在门口,嘀咕了几句,然后非常缺德地直接顶着他把门挤开。杨顺二次受创,从嗓子里挤出“嘎”的一声,脑袋被夹在墙角,更加灰头土脸了。


  这次进来三个人。一个是打过他几次的壮汉,另一个一看就是大哥,待会儿求情得逮着他来;还有一个小白脸,不知道来干嘛的。壮汉很强硬地把他拎起来摆正,对着大哥点了点头,走了。


  小白脸看着挺茫然的。大哥对他抬了抬下巴:“介绍一下自己。”


  杨顺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的生机,哑着嗓子道:“我是义哥底下的……管,管事人。”


  小白脸没听懂,杨顺咬咬牙道:“贩毒的。”


  “哦,”小白脸看大哥,“他是那个谁的那什么?”


  大哥点了点头,“痘子脸只是零贩,他是组织人,相当于小部长。”


  “对,对,但是我们平时都只是提供货源,他们零贩怎么交接都不管的。”杨顺忙道,“我底下人还挺多的,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能干。”


  他心里直打鼓,一般来说这种坏了对方规矩的示威性绑架是很快的,根据情节轻重从打一顿到抛尸不等,但基本上都能在一天内结束。这群人问完了情报也不杀他,很可能是自己还有用,展示出自己的诚意总没错。他紧张地观察着两人,小白脸看了眼大哥,大哥也看了眼小白脸,两人视线对上,大哥说了一句:“很耳熟的说法。”


  杨顺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听起来不太妙。小白脸沉默两秒,道:“那不然,这种情况下还能说什么?”


  大哥听了笑了一下,很恐怖,杨顺有点毛骨悚然,他那不太清楚的大脑不太清楚地转了一下,大哥明显对他的投诚不为所动,突破口还得在小白脸身上找。


  杨顺斟酌着道:“痘子脸那瘪三不懂规矩,不长眼地冒犯到大哥们,死了给大哥们赔罪也是应该的。但这肯定不够,他的命算个屁,这个……我手上有个大的,要不了多久就能钓出这个数。”他做了个“八”的口型,“全给大哥们,钱总是不嫌多的,我看这位小兄弟……这个年轻,一定能做出大成绩。”


  “你想拉我们入伙啊?”小白脸很直接。


  “不敢不敢,只是表一个诚意,给大哥们添麻烦了。”杨顺道,“不知您们需要我做什么……?”


  小白脸也问:“对啊,要他干嘛?”


  杨顺脸上的狗腿笑僵了僵。


  大哥道:“脱敏,锻炼一下。”


  杨顺脑子又一转,悟了,原来是他巴结的方向错了:“我这儿有不少线,利多事少,非常合适这位小兄弟!不脏手的,拿来锻炼正好!”


  小白脸问道:“什么线,也是贩毒吗?”


  “是是,只用发几条信息的,很简单,条子查都查不到。”杨顺推销道,“从我这儿走,四六分都没问题,你六我四,几单下来能提辆豪车,半年内城区一套房没问题。”


  小白脸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神情,杨顺趁热打铁道:“像您这样的人,这种东西只能算个踏脚板,但技多不压身嘛,就算多我一条微不足道的线,以后也说不定有什么用处。”


  “我这样的人是什么人?”小白脸笑了,“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


  不是情人就是亲戚呗,反正吹就完事了:“我实话实说啊,身份我不敢乱猜,反正小兄弟一表人才,肯定不是等闲之辈。”杨顺看了看大哥,对方没什么反应,便大着胆子继续道,“我看您们这个气质都很好啊,大人大量,我愿意跟着大哥们做事,我经营了三四年的资源网,都能上交,都能上交。”


  小白脸想了想,道:“口说无凭,投诚多少得拿出点见面礼吧,你据点在哪?说实话啊,我们能查到,只是测试一下你。”


  大哥站在他后面,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很恐怖的笑,杨顺认为这是在威胁他,咬牙说出了一个地址,道:“但是义哥……有人在周围守着,不是我亲自去的话,可能会把东西立刻销毁。”


  小白脸点点头,他这关大概算是过了。杨顺希冀地转头看向大哥——大哥一直在看小白脸,他就没看过别人,杨顺只好出声道:“这位大佬,您看……?”


  大哥终于给了他点注意力,但同时小白脸“啧”了一声,也不知道在不爽什么,于是大哥又收回了那点注意力。


  杨顺被侮辱到了,但是他不敢吱声,就听小白脸道:“大佬,怎么个锻炼法?”


  “玩够了?”大哥道,“锻炼就是直面恐惧。”


  杨顺没听懂,杨顺很震惊,杨顺开始慌了:“大……大哥,大哥,您高抬贵手,给我个机会!”


  大哥依旧不理他,转头把枪递给小白脸:“想给他个痛快就打头部或者心脏,或者用刀。大动脉花的时间会更长一点,位置不用我说了,你之前割得很准。”


  小白脸脸白了,瞪着枪不敢接:“我……呃,我是研究过人体,但是这么快啊,我有点没准备好。”


  杨顺背景板般地叫道:“我什么都能做,别杀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大哥道:“没时间让你慢慢来。”


  小白脸搓了下脸,接过枪:“这个吧。”


  他拨开保险栓,发出“咔哒”一声,成为了压垮杨顺的最后一根稻草:“不不不不,祖宗,别杀我,我是义哥的人,义哥不是你们惹得起的,别开枪!”


  小白脸被他凄厉的尾音惊到了,停下手中的动作,问他:“义哥有多厉害啊?”


  “他,他在这里说一没人敢说二,你们惹不起,他手上攥着一块军火,我是他左膀右臂,我死了他不会放过你们的,劝你们掂量掂量!”


  “真的?”


  “真——”


  “假的,你哥都没听说过他。”大哥道,“不要拖延时间,别把你昨天的认真磨没了。”


  小白脸不说话了,举起枪对着杨顺。杨顺也是第一次被真枪实弹地指着,加上垂死挣扎的恐吓无效,当场就软了,嘴里翻来覆去地咕哝着求饶的话。


  枪口黑洞洞的,小白脸的手不是很稳,连带着枪口也在晃,杨顺恐惧地盯着它,魂也跟着抖。


  小白脸突然道:“不行,我瞄不准。”


  “那, 那别瞄了,”杨顺结巴道,“求你别杀我,求求你……”


  没人应他的茬。大哥问小白脸要不要刀,对方拒绝了,继续举着他那把破枪。杨顺都快要被逼尿了,拖着椅子往后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小白脸道:“你别动,更瞄不准了。”


  杨顺巴不得他打偏,于是更加卖力地四处乱挪。小白脸一言不发地指着他,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他的压力越来越大,涕泪横流,忍不住地哭嚎出声。


  人与动物在临死之前的叫声都是一样的,在村口杀只猪村尾都能听见声音,更何况这么一个封闭的小黑屋。杨顺嚎得自己都听不清周围的动静了,延迟了两秒才意识到刚才枪响了。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管打没打中,爆发出凄厉的痛呼。对面的人模模糊糊地说了几句话,靠近了一会儿又分开,唯一不变的是瞄准他的漆黑枪口。杨顺浑身都是湿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眼前亮了一瞬,视网膜上的最后一幕影像是小白脸发亮的眼睛和紧绷的嘴角,组合在一起不像在杀人,像刚从颁奖台上下来。


  随后他便没了声息。手枪的近距离射击使子弹贯穿了整个脑袋,但他或许还能在真正的脑死亡之前偷得一段走马灯,见上他那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妻子和儿子一面,然后在悔恨和无数受害者的诅咒中坠入地狱。而杨顺的肉体,软在血迹斑斑的椅子上,发挥它最后的一点作用。


  小白脸——Alef的心脏超负荷工作,肾上腺素在体内乱窜,含着两眶热泪大喘气。尸体令人无法忽视地横在他眼前,上一次还能说是在生命威胁下正当防卫,这次就真的是有意识地主动杀人了。


  他是非常冷静、非常清晰地看着子弹没入杨顺的脸部,就在他扣下扳机的同时,像剪断傀线一样,对方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软绵绵地往下滑。


  他见过这种状态。尘归尘,土归土,人死后都是一堆肉块,无甚区别——至少在公共厕所和小黑屋里,没什么区别,唯一就是这次的出血量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单纯地在墙上和地上呈现出喷射状,极尽鲜红,生机勃勃地围绕在死气沉沉的躯体边。


  Alef吸了口气,靠着手枪上那一点余温才忍住没有吐。


  龙骨走到他身边,沉默地看着前面。


  Alef道:“我得晕血症了。”


  “严重吗?”龙骨问道。


  “不,不严重。”Alef皱皱鼻子,“就是血腥味有点太冲了。”


  血液开始从杨顺脑袋前侧的枪洞往下流,混着点白色的东西。有龙骨帮忙调整姿势,他第二枪正正打在了杨顺的鼻部,导致他的面部一片血肉模糊。


  我明明瞄的是脑门……Alef很努力地尝试克服恐惧,嘀咕了两句给自己壮胆,抬起眼睛直直望了过去。


  人体鼻部周围多为软骨和小骨头,这导致它不像其它有整块骨头的地方,极易损坏。杨顺的五官以鼻子为中心向内塌陷,隐约能看见白色的组织、骨头和牙齿,泡在不断往外溢出的鲜红血液里,彼此黏连不断,丝丝缕缕地纠缠在一起。


  Alef移开视线,缓了两秒,又转回去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坚持住,移开目光,勉强找到了块没溅上血液的墙壁停留视线。


  空气中的腥味不断地往人鼻子里钻,跟往瓶子里灌水一样,仿佛身体内部都沾染上了血汽。Alef忍了忍,转移注意力道:“这个味道,呃,挺上头啊。”他说完故作轻松似的活动了一下手指,只感觉指间黏腻一片,差点以为这些冷汗是血,手枪一个没拿住,啪嗒掉到地上。


  Alef本就不太好的心脏再次受到了惊吓,这保险栓可开着呐,摔走火了谁防得住。他软着两条腿蹲身捡枪,起了两下居然险些没起来。


  龙骨道:“真的不严重?”


  我虚得有那么明显吗,Alef撑着膝盖假笑:“还行吧,至少我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龙骨没说什么,转而从裤兜里拿出一盒烟,抽了一支,递到Alef面前。它是银黑双色的,不像市面上常见的烟,Alef知道它的口感浓烈醇厚,味道和龙骨身上的气息相差无几。他那会儿还是个无辜路人,被杀鸡儆猴完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虽然他当时完全不觉得给根烟就是甜枣了。


  Alef接过烟,夹在鼻子和嘴唇中间:“我就这样吧,闻闻味道就行。”


  龙骨也抽出一根,低下头点燃,然后吸了一口,道:“不介意吧。”


  “我介不介意的……”Alef乐了,“大佬你这个陈述的语气,看着像我能介意的样子吗?”


  龙骨笑着摇摇头,问他:“感觉怎么样?”


  “指什么?”Alef道,“烟肯定是好烟,我抽过的。”


  龙骨拿烟隔空点了下杨顺:“开枪。”


  Alef沉默下来,又把烟往鼻子底下摁了摁才道:“三个人死在我面前了,总该习惯了。”


  他怕的是自己习惯杀戮后会体会不到生命的美好。而这一次的尝试,让他确认了每次动手所感受到的割离感——杀人时的清醒和过后的惊悸都是真实的,但泾渭分明得仿佛他有两个人格,互不影响。于是他暂且不再纠结,把它归结于自己“该下手时绝不手软”的良好品质,等他杀人状态的人格开始污染另一个了再说。至于生理上的不适,就像他说的,总该习惯了。


  龙骨点点头,没再深聊,走过去敲了敲铁门。外面的大哥探头看了一眼,叫了俩人进来,拿着裹尸袋。


  椅子上的尸体因为大哥们的动作东倒西歪,本就藕断丝连的面部更加缠绵不清了。Alef看得龇牙咧嘴,突然问道:“这人叫什么来着?”


  “杨顺。”


  “哦,杨顺。”Alef道,“哎,这么一看,我似乎看过比这个血腥的恐怖电影,特效还挺逼真的。”


  他注视着大哥们的动作,看着他们把血迹斑驳的一截手臂塞进裹尸袋,起身提着它消失在门外。自此,杨顺这个存在再也没有了后续,像戛然而止的小说一样,或许偶尔能从几个人的口中听到一些对于结局的假设和想象。


  大哥们开始清理屋里的血迹,并用某种气味刺鼻的液体里里外外地冲了几遍。龙骨对几位大哥点了点头,道:“出去吧。”


  Alef应了一声,跟着走到门外。楼道里贴满了花里胡哨的小广告,伪装成一栋胡同里的低矮居民楼。龙骨走到不远处的水泥阳台上,侧过身对他举了举烟:“抽完再走。”


  Alef便也来到阳台边上。阳台的两头分别连着楼两侧的楼梯,最初应该是想作为通道的,但大家似乎更习惯把它当做阳台,就像电影里总是出现的镜头,一头卷发筒的包租婆搭着两只手靠在护栏上,看着楼下进进出出的租客们。


  Alef夹着没点燃的烟,也把手肘搭在实心的水泥护栏上,遥看远处林林立立的大厦,姿势挺帅,但蹭了一胳膊的灰。他感受了会儿夹杂着烟、尾气、和喇叭声的微风,忍不住问道:“抓他到底有什么用啊?”


  这个“他”指杨顺,今天这事总不可能是专门为了帮他跨过心理障碍。但暮土又不走这一块,就杨顺刚才求生欲那么强的表现,不可能还存在没有亮出来的底牌,对暮土来说没什么大用。


  别是为了杀人灭口,给我捅下的篓子善后吧……Alef突然有点心虚。


  龙骨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完全是因为你,他也有可利用的地方。”


  意思就是虽然我们得帮你收拾烂摊子,但我们很牛逼,看到了这件事能为暮土带来的益处。Alef点了点头,手又大摇大摆地搭回护栏上。


  “有人问起来,你只要咬定与你没关系就可以了。”


  “好。”Alef先答应了下来,才思考道,“但我说他们就能信?这事……两个取货地点撞在一起,看起来就不像能用‘巧合’解释得了的,内鬼还会信我吗?”


  “对于他们来说,你和毒贩有没有关系不重要。”龙骨呼出一口白烟,“也许这只是你的‘卧底任务’的其中之一——在潜入暮土的途中清理隐藏在这片区域的毒贩,这是合理的。只要你的目的和叛徒没有冲突,他们的手不会伸那么长。


  “同样,暮土早就知道你是‘卧底’,你作为‘饵’的作用还没完全发挥出来,痘子脸的死也没有害处,不会在这里收线。但为了整件事情逻辑的完整,我们应该因此对你产生了怀疑,于是有了前面两天的软禁,和今天带你来这里的举动。”


  软禁,软禁就是住一起,由暮土头儿亲自执行……Alef消化两秒:“前面我能理解,带我来这里是……用毒贩那边的小头目来‘试探’我,我杀了他就是‘自证清白’了?”


  “嗯,不用很严密,大家都心知肚明。”龙骨道。


  Alef继续消化,大家心知肚明什么?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卧底”还有一层令人津津乐道的身份,这层身份使得暮土头儿的异常仁慈和变相保护变得合理,真是食色性也啊。


  总而言之,这事儿只要办得不是过于离谱,就没人会去深究。龙骨总结道:“以叛徒的视角来看,这是暮土在蒙蔽你,也就是不让‘卧底’察觉自己已经暴露了的手段。但事实上,被蒙蔽的是他们。”


  “牛啊,牛啊。”Alef用手摸着下巴,不住地点头,“这波是我们魔高一丈——为什么我要跟内鬼说这是个巧合来着?”


  “脑子怎么突然不转了?”龙骨笑道,“因为你应该有这样的反应。”


  “没不转。”Alef象征性地反驳,接着转了一下脑子:内鬼和他处在没什么保障的利益合作关系中,作为一个独身入敌营的卧底,他不能也不应该把自己的意图暴露给内鬼。一句模模糊糊的“巧合”,恰好能让双方心照不宣,内鬼出于合作的稳定也不会故意去追查。


  “那我就跟他们说,”Alef捏起嗓子演道,“‘不是我干的我也吓了一跳,暮土又监视我又以杀杨顺来试探我,真的只是个巧合’?嘶,内鬼要是怀疑到我们合伙驴他怎么办?”


  “演技太浮夸了。”龙骨嘴角上翘,“不是什么大问题,接下来就看对方下一步怎么走。他们要是能怀疑到这点,也不算白搭了暮土这些年对他的养育之恩。”


  这是在骂内鬼孤儿吗,Alef差点“噗”出声,花了两秒才接上自己的思路:“那杨顺这条线呢?”


  “算是节外生枝,但未必用不上。”龙骨道,“比如他口中的义哥,可以作为锦上添花的一步保障。这种放在明面上的纯粹的意外,有时候最不容易被怀疑。”


  Alef被勾起悲惨的回忆,他懂的,能用来举例论证的有义哥,还有他本人。


  “嗯,和你一样。”龙骨笑着点头道,“即使失去几个重要据点,暮土的实力还是更胜一筹,对叛徒来说,他们需要尽量将更多与暮土交恶的势力拉入阵营。在义哥看来,杨顺一支是被暮土所断,他们大概率不会错过。”


  “……”Alef张了张嘴,“但义哥也不是暮土的人啊,怎么能确定他会帮我们?”


  “给他拒绝不了的利益。”龙骨嗤道,“他们即使知道贩毒是一条不归路,不也头也不回地走上去了?这次也不会例外。”


  话题离他有点远,Alef道:“确实,毒贩biss!”


  龙骨笑了笑,继续道:“而叛徒一方认为暮土实力受损,并没有足够的筹码打动毒贩,防备也会相应减少,甚至没有。他们人手本来就不足,很难面面俱到。”


  “那叛徒这不是必输的局?”Alef道,一个两个都是暮土安插的二五仔,他们不完犊子谁完。


  “他们一直都会输。”龙骨道,“但要是没有最初的那场意外,暮土损失不会太少。老串儿——叛徒的领头人,以圆滑为长,他做的事,在前期很难被察觉。”


  Alef叹了口气:“哎,他为什么想不开要谋反呢?”


  “无非是那几个理由。”龙骨道。


  两人沉默一阵,Alef问:“那我们怎么处理义哥?”


  “放在叛徒身边当卧底吧,”龙骨道,“作为定时炸弹。”


  那不是和我位置重了,Alef对于这种事情非常敏感,“俩卧底啊?”


  龙骨看他两眼:“你要是想,也可以卧底过去,这样就只有一个了。”


  “真的假的,”Alef干笑几声,“我过去不是送人头嘛。”


  “不一定。”龙骨道,“你哥不会什么都不做……”


  一阵电话铃打断了他,是系统默认钢琴曲。Alef左右张望了一下,见龙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道:“你哥。”


  Alef愣了愣,听着两人说了几句,然后手机被传到他手上:“喂,哥?”


  “还能说话啊,”Daleth在那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Alef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惴惴道:“……啊。”


  “啊你个头。”Daleth“呵”了一声,“我就看你什么时候打过来。”


  “我错了。”Alef转头看看龙骨,对方已经走到了阳台的一边,也就两三米远,但只要压低了声音就听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Alef讪讪道:“这两天,呃,有点忙,就没给你打电话……不是故意的,不是借口,这不之前我出去玩也不会跟你报备……”


  Daleth道:“那可不,Alef是谁啊,进地痞流氓窝跟郊游似的。”


  Alef不敢吱声,蚊子似的嗡了一句:“我……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Daleth三分无奈三分头疼四分恨铁不成钢:“你可长点心吧,跟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弱智一样的又不是我。随便吧,你人还活着就行,玩够了赶紧回来……哦,你最好尽早把你的论文写完交了,邮件都发我这儿来了,不然我就跟你们学校说你是去男科看病才要延的假。”


  “别,哥,别啊,”Alef骇道,“我这没网没电脑的——你之前是帮我用什么理由请的假?”


  “我说你惹事进局子了。”Daleth道,“你们教授挺有意思的,给我发了一封长邮件慰问,让我提醒你在里面也不要忘记学习,哈,‘业精于勤,毁于随’。”


  “他……你,我?”Alef看了眼不远处的龙骨,压低声音,“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请正经病假吗,我……我不要面子的啊?”


  “谁说男科不是正经疾病了。”Daleth道,“行了,给你开的是正经公假,走的保卫处。正好前几周学校也知道你失踪了,现在成了重要刑事案件的目击证人,需要在家保护,顺理成章。不然就凭一个骨折手术,哪能让你逍遥这么久。


  “但我估计你那教授会对你有意见。论文早交早完事,至少以后生死存亡之际还有点理由求他抬一手。”


  Alef没想到在这里也逃不过写论文的命运,头都大了:“我分够,不至于。”


  “随你,你现在辍学我也没意见。”Daleth道。


  “我辍什么学,好不容易熬到大四了,”Alef把烟放到鼻下,面目狰狞道,“过段时间还得考研。”


  Daleth“嗯”了一声:“那我建议你不要乱跑,一会儿撞见凶杀现场了,有命才能有未来。”


  “知道。”Alef心想你弟刚才就制造了一场凶杀案,颇有点心虚地扯皮,“哪有那么多凶杀现场等着我撞——我这现在窗明几净的。”他看了看坑坑洼洼的水泥墙角,随口道,“哥,我建议你换一套房子,老呆在小空间里容易提前更年期。”


  “我谢谢你啊。”Daleth气笑了,“先顾好你自己吧,好奇心别太重,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又不是小学生了。”Alef道,说完又补了一句,“我见过大场面。”


  “行,注意你的心理健康。”Daleth道。


  “……能有什么心理问题。”刚被强行脱敏完的Alef非常心虚,咬了一口烟嘴,掩饰般地道,“你不是还在我初中的时候给我放血腥电影吗,我要是有心理问题,轮得到现在?”


  “那不一样。”Daleth咂了一下嘴,显然是想起了以前干的混账事,“反正——反正有事问你龙骨叔叔,再怎么说他也不会让你去作死的。”


  “什么玩意儿?!”Alef一下没控制住音量,飞快地瞟了一眼龙骨,后者又点上了一根烟,正垂着眼睛,不知道在看烧红的烟头还是楼下青砖灰瓦的狭窄巷子。Alef有点紧张地捏了一下手机,用正常的嗓音道:“我二十二了,二十二,也不是没……没见过死人什么的,你尊重一下我这段时间的经历,不要老用跟菜逼说话的态度。”


  “行行行,你牛逼。”Daleth懒得跟他争论,继续道,“但是不管你见过多少死人,别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就往上莽……你打游戏就这下饭德行。人的本能很容易让你在关键时刻犹豫,然后你就死了。”


  “你说就说,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没跟你开玩笑。知道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比同龄人多了一大截另类的体验,但说实话,这全是你被动经历的,并没有给你带来足够的经验去应对关乎生命的场面,甚至应付社会都勉强。”Daleth道,“这里有些事情,看看就算了,你要真喜欢追求这种刺激,我建议你先试试杀猪再说。”


  “哦,好。”Alef想说我已经结束两个人的生命了,但又不敢让Daleth知道,要不然就他哥这个把他当未成年的态度,必然会发生一些反应过度的事情。


  得想个办法证明一下自己……至少让Daleth把我放到成年人的位置对待。Alef叼着烟眺望远方,凭空给自己添了几分沧桑,忽地有点抽烟的冲动。他一边应着他哥的嘱咐,一边挥挥手引起大佬的注意,做了个点烟的动作。龙骨挑起眉毛,从兜里拿出打火机,走了过来。


  Alef哪敢让大佬给自己点,伸手就要接过,几厘米外打火机突然转了一圈,又被握回了龙骨掌心。他有点诧异地抬头看向大佬,咬着烟吐字不清地跟电话那头的Daleth扯自己“刚拆了根棒棒糖”。龙骨等到他说完才有了动作,将一直拿在手上的烟塞入口中,往前探去,直到和Alef嘴前的墨黑烟头有了触碰。


  Alef侧着头僵在护栏前,视线无法抑制地聚焦在两根烟的交点上。他看着那点亮红色在龙骨的烟头上骤然亮了一下,接着蔓延到自己的这根上,交相烁映。他还记得点烟的时候要吸,于是缓慢地抽了一下,颇有点大气不敢喘的意思。


  这个流程和味道都算不上陌生,他没有咳嗽,顺畅地尝到了浓醇的烟气,同时目光沿着眼前修长的烟身向上滑,碰到了龙骨覆在嘴上的手和下面半现的嘴唇。白雾从龙骨的指缝间翩然涌出,飘飘忽忽地散在空中,又和他自己呼出的那股烟雾混为一体,缠绕在两人的脸孔周围,仿佛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团缥缈的、空若无物的雾气。


  Alef机械般地回了Daleth一句,视线倏然对上龙骨的眼睛,猛地后撤一步。龙骨拿下香烟,轻轻吹散了那团交融在空中的烟雾,走回阳台的另一边。


  “没,我被口水呛到了,你继续。”Alef狼狈地咳嗽几声,唇齿间都是烟草的味道,它同样也在龙骨身上出现。


  Daleth嫌弃道,“继续个屁,挂了。”


  “啊?”Alef还有点不在状态,“那你挂。”


  Daleth“嗤”了一声,干脆地断了线。


  电话传出嘟嘟嘟的响声,Alef捏着手机呆了一会儿,把烟放进嘴里,有点别扭地吸了一下。


  “大佬,我打完了。”他道,面上装得一派自然。


  龙骨也一派自然地接过手机:“刚才怎么突然想抽烟了?”


  “就心血来潮,牛逼的人不都抽烟,”Alef不知道龙骨什么意思,紧张道,“怎么了?”


  龙骨摇了摇头:“又和你哥吵架了?”


  “没有!”“又”是什么,Alef现在对这个很敏感,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把他当小孩看,“哪有那么容易吵架。他老把我当弱智看,跟老妈子一样。”


  “你哥那是过度关心。”龙骨道,“你想跟他证明一下自己?”


  Alef默认了:“……他说我一直都在被动状态,没有自己的东西。”


  “大部分人都做不到在被动状态下处理好事情。”龙骨道,“你哥是怕你太冲动才这么说的。”


  “对,就是这样。”Alef郁闷道,“我一个心智健全的准社会人,也不至于判断不出来什么情况要命……我懂我哥的意思,唉,会这样完全就是因为我们看这事的视角不同,之前也老发生这种事。算了。”


  龙骨沉默两秒,突然道:“想冒一次险吗?”


  Alef诧异地转过头,龙骨道:“后期需要一个足够钓出叛徒的诱饵。你是个不错的选择,或许可以借此得到你哥的认可。”


  “我?”Alef道,“你的意思是那种‘两军对阵前被绑着在城墙上晃一圈’的人质型诱饵,还是‘残血跑路引敌人入埋伏圈’的那种?”


  “都不是。”龙骨失笑道,“好吧,严格来说算第一种,但城墙是他们的,由他们拿诱饵晃给我们看。”


  “……”Alef理解了一下,“是叛徒用人质威胁暮土,不是暮土来威胁他们啊?那万一他们撕票了怎么办?”


  “如果是你的话,概率不大。”龙骨道。


  “为什么?”


  “他们如果想吞下暮土后还能站得住脚,至少不能得罪白道的人。”


  “我什么时候跟白道有关系了,”Alef疑惑道,随即反应过来,“Daleth?”


  龙骨点点头:“他刚才在电话里跟你提了。”


  提了吗?Alef回忆了一下,哦,他当时注意力都在烟上面了。完了,暴露了。


  他垂下眼睛,故作镇定地吸了一口烟屁股:“嗯……对,我记得。”


  龙骨没有回答他,转而道:“要烧到手了。再来一根吗?”


  说实话,这个问题取决于接下来点烟的东西。Alef抓着护栏的手紧了紧,硬着头皮转过头问:“你打火机坏了?”


  “不,”龙骨道,“它一直是好的。”


  “……”Alef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他的心脏疯疯癫癫地跳,他的脑子也趁机疯疯癫癫地控制着他的嘴道,“那我来一根。”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瞪着眼睛等一个审判。龙骨手腕一抖把烟盒合上,就是不让他踏到地上:“少抽烟。先欠着,记得来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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